那个夜晚老妈妈一直未睡,一会儿看升起的月亮,一会儿看他。她对他说:“你爸说得对,好孩儿千万要接上读书,听你爸的话。你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——村村头儿不一样,咱村的板扣是个仁厚人。银月,赶明天我要告诉村里的板扣:我儿子从东北回来了。” 老人说到做到。她一大清早出门去,回来时领来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,这人身板硬朗,走路咚咚踏地,一对长寿眉像两条毛毛虫悬在额上。老妈妈絮絮叨叨,编得天衣无缝:孩儿终于回来了,一转眼长这么大,这一下咱这辈子又有依靠了。板扣咳着,抽烟,点头,最后把廖麦扯到门外。他们坐在潭边。 板扣抽烟不语,直抽了许久,突然磕磕烟锅“嗯”了一声。老人扒拉他的肩膀看了看,又让他脱了左边鞋子瞅瞅脚趾。板扣再次点上烟吸着,自顾自说道:“银月肩上有痣,左脚小趾被车子碾坏了。这孩子八岁没的,出了船难。不过全村人都瞒住了他妈。” 廖麦忍住惊讶,埋下头听着。 板扣磕着烟斗:“她要认下你也好,我也不问你从哪里来的,明儿给你上个户口吧。不过做人全凭良心啊,她要再一次走丢了儿子,她就非死不可!” “大叔……” “非死不可!”板扣沉沉的目光盯了他一下,站起身来。老人弓着腰看看旁边不远的小泥屋,低头走开了。 ...